Paul Hawken：自然资本论

《自然资本论：关于下一次工业革命（Natural Capitalism: Creating the Next Industrial Revolution）》是美国著名的生态经济学家Paul Hawken继《商业生态学（The Ecology of Commerce）》之后的又一力作。该书对西方主要产业部门按可持续发展方向进行创新和变革的许多案例做了生动地介绍，很值得研究和借鉴。

《自然资本论》的核心思想，是将自然看作一种资本。这是生态经济（环境经济）领域从未有过的开拓性思维。作者认为，自然资本不仅包括为人类所利用的资源，如水、矿物等，还包括草原、沼泽等在内的生命系统。这样，一个健康的经济系统必须要有四种类型的资本才能正常运转：以劳动和智力，文化和组织形式出现的人力资本（Human Capital）；由现金、投资和货币手段构成的金融资本（Financial Capital）；包括基础设施、机器、工具和工厂在内的加工资本（Manufactured Capital）；由资源、生命系统和生态系统构成的自然资本（Natural Capital）。

传统的资本理论只关注前三种资本，而忽略了第四种资本。所以，传统工业系统的本质是用前三种形式的资本要素将自然资本转化为人们日常生活的需求要素，这个过程大多是不可逆转的（如不可再生能源的开采等）。一直到了生态问题日趋严重的今天，被忽略的自然资本才被人们重视起来，人们才开始寻求可持续发展的路径。但怎样才能使自然资本和其他三种资本有机融合在一起，协调地发挥作用呢？作者介绍了四种主要的战略。

第一种战略是提高资源生产率（Resource Productivity），即通过改进技术，实现降低资源消耗、减少污染排放的目标。例如，从事化学加工的化学工程师们不断研究节约能源和原材料的方法，取得了很大成功。1970年以来，美国的化学公司的能耗强度因此而降低了一半（第四章 Making the World）。

第二种战略是仿生学设计（Biomimicry），即通过观察学习微妙精细的自然界，重新设计工业系统，使材料在连续封闭的循环中能不断重复利用。例如，仿效复杂生态系统的普通有机耕作法（Ordinary Organic Farming）一般能获得等同或略低于化肥耕作法（Chemical Farming）的产量，但成本却要低得多（第十章 Food for Life）。还有一个有趣的例子是，Exxon Valdez公司学习海獭毛皮吸收石油的特性，利用人的头发吸收公司溢出的所有石油，节约了大量开支（第四章 Making the World）。

第三种战略是沟通服务与流通（Service and Flow），即将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看作为商品流通与服务的关系，消费者并不是商品流通的最后一站，他们只关注生产者（及其产品）所提供的服务。通过沟通协调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这种服务与流动，可以提高商品资源的利用率。例如，Interface地毯公司发起了一个从卖地毯到提供“地板覆盖”服务的变革，用户通过支付月租费使用地毯，公司则负责地毯的更换和回收，从而节约了五倍的生产材料（第七章 Muda, Service and Flow）。

第四种战略是自然资本投资（Investing in Natural Capital），即扭转破坏生态的投资取向，从而保持和增加自然资本，并在这一过程中实现盈利。例如，绿色和平的科学家Jeremy Leggett博士给欧洲的一些保险公司介绍了最近频频发生的自然灾害伤亡索赔案件的增加与全球气候的变化之间的关系。这一事实使这些保险公司成为一股强有力的保护全球气候的民间组织，并准备斥巨资成立一个相关的发展项目（第十三章 Making Markets Work）。
《自然资本论》提出的这四种战略，为解决环境问题、实现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环境与经济确实是可以协调发展的。

这一思路的创新之处在于承认了自然是资本。这是全书的基点所在，非常重要以至于几乎撼动了整个经济学的基础。因为传统经济学是以自然资源无限供给为假设条件的，阳光、空气和水这一类自然资源在传统经济学中，虽有价值却没有价格（只能算是一种公共品）。如果承认了自然资本，那么经济学中的一些观点也随之要被修改，例如传统的国民经济核算方法。作者认为，现有的GDP衡量的只是所消费的金钱，而不是得到的价值，这样不仅掩盖了自然生态遭受的破坏，还将这种破坏描绘成经济效益。作者主张，将自然资本纳入经济系统（也即环境成本内部化），从而表现真实的价格、成本和价值量。

资本，不管是人力资本还是金融资本，都是可以经营的，并可从资本经营中获取收益。既然自然是一种资本，当然也可以经营，并且可以由此获取经济上的收益。这一点比自然资本这一概念本身更进了一步，它完全扭转了“经济人”对环境保护的“歧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企业界人士都认为环境保护是只赔不赚（Burn the Money）的买卖，这使得他们对环境问题总有一种抵触的（Defensive）情绪。该书的作者却提出了相反的观点，并使用大量的实例进行论证。例如，就一项工程设计而言，作者认为只要综合考虑各个环节的相互关联，是可以设计出一个节能增效的方案的。为此，他专门列举了Interface公司在上海设计泵站的案例，一位荷兰工程师因为运用了先进的设计方法，为泵站运行节省了92%之多的能源（第六章 Tunneling through the Cost Barriers）。可见，通过节能，企业一方面可以实现环境友好，另一方面也可以增收节支、创造利润。这是环境经营一个方面的涵义。

环境经营另一方面的涵义是利用市场和政府的力量创造利润。在环境问题日益恶化的今天，市场和政府或多或少都有所反应。比如说市场会出现一些隐性的技术壁垒，限制重污染产业或产品的进入；政府会运用税收、法规等手段，限制重污染工业生存，鼓励环境友好企业的发展。这两者都为环境经营创造了广阔的空间。作者在论述气候变化问题的时候就提到，由于担心能源短缺以及气候变化等问题对企业未来的影响，英国石油公司、壳牌公司等全球大型石油公司对可再生能源进行巨额投资，希望可再生能源成为最有竞争力的盈利点（第十二章 Climate: Making Sense and Making Money）。这些企业无非是想通过提前跨越市场壁垒，占领先机而获取竞争优势而已，但他们的行为客观上确实是对环境作了贡献。

总的来说，《自然资本论》视角新颖、观点独特，值得一读。以外，该书还有如下特点。首先是通俗易懂。通读全书，作者并没有用很高深的数学模型或专业术语，一般读者都可以轻松读懂。其次是内容丰富，并附有大量实证材料。作者在商业生态学领域造诣颇深，经过长时间的研究积累了丰富的素材，涉及到的例证从城市经营到企业运营、从化工企业到电子企业，异常丰富，为该书增色不少，也为不同专业的读者提供了技术上的参考。

该书英文版1999年在美国出版。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于2000年将其翻译成中文，并在国内发行。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去看一看，一定能够汲取到一些新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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