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建设中企业应关注哪些儿童权利？
2020-07-03可持续发展经济导刊胡文娟
所有企业的商业行为都直接或者间接影响到儿童， 因此保护儿童权利是每一个企业的责任，也是全社会促进儿童健康发展的重要着力点。2020年全国两会上，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在回答有关“一带一路”合作的提问时表示，中国与各国携手推进“一带一路”的信心不减，决心未变。这也意味着，经过疫情的考验，“一带一路” 倡议将会为企业提供更多大有可为的历史机会，同时也为企业助力沿线国家实现与儿童相关的可持续发展目标提供更多机遇。但是，对于大多数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企业而言，“懂得”在哪些儿童权利议题上“发力”能更符合政府、社区、顾客、消费者和新闻媒体等利益相关方的期待，并非易事。
2020年1月，全球儿童论坛（Global Child Forum）发布了一份关于儿童权利与商业的全球调查报告。该报告倾听了来自企业、政府、学术界和其他组织的成年人，以及年龄在11到18岁之间的儿童（受访人群覆盖全球79个国家的535人）的声音，给出了未来十年内全球儿童权利十大关键议题，其中包括：消除童工、儿童健康与福祉、儿童安全、环境保护、消除儿童性剥削、推动积极的营销方式、为青年提供体面就业机会、为父母提供公平薪酬和灵活工作安排、减少有害化学物质对儿童的危害，以及产品和服务考虑到儿童的需求。在这些儿童权利议题之外，教育、塑料危机以及从儿童权利视角审视商业行为也成为受访者期待企业未来考虑的议题。调查结果还显示，儿童受访者尤其关心贫困（84%）、歧视（81%）、气候变化（76%）以及童工（62%）等全球性议题。
可至全球儿童网站（www.globalchildforum.org）查看报告原文
“一带一路”建设是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一致行动，覆盖的世界人口超过了60%，从某种程度上讲，此份报告的内容同样适用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儿童权利的期待。根据德勤以及《新财富》的资料，当前能源电力、金属矿业、交通运输、信息技术、制造业和农业、化学等是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投资规模最多的行业。为此，本文依托“全球儿童权利十大关键议题”并结合重点行业分布，尝试提出企业在“一带一路”投资中值得关注的重点儿童权利议题。
应对气候变化，积极保护环境
早在2015年，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就发布报告指出，儿童是全球气候变化的最大受害者，尤其是生活在贫困地区的儿童1。世界卫生组织报告显示，仅2016年就有60万儿童死于空气污染引起的急性下呼吸道感染2。2019年，英国知名医学期刊《柳叶刀》发布报告强调，气候变化已经开始对全球儿童的健康造成损害，并且可能深刻影响整个一代儿童的健康3。在全球儿童论坛的“十大关键议题”调查中，近一半的受访者认为，“环境保护”是石油、天然气行业的首要任务，同时近三分之一的人认为矿业金属行业也必须重视环保。
纵观“一带一路”建设所涉及的行业领域，能源尤其是化石能源行业占据着重要位置，同时它也是造成气候危机的重点行业之一。世界自然基金会和汇丰银行2018年发布的联合报告指出，“一带一路”建设项目中约四分之三涉及能源建设和交通基础设施行业4。我们看到，一带一路建设中的燃气输送管道，以及各国各地区的火电站、水电站、电网建设等为当地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撑。但同时也应评估和解决由此可能带来的环境和社会影响，保护当地居民尤其是儿童免受环境风险。
另外，交通基础设施往往跨越较广的地理区域，存在导致环境恶化的重大风险，例如破坏森林生态和水土流失等，这些也都可能影响儿童健康。有研究表明，“生态系统服务”，即自然环境和健康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的益处的缺失，会影响人们获取可靠的食品、清洁水以及原材料等，而包括儿童在内的贫困和弱势群体将受到更大的影响5。
对于在气候变化方面造成的负面影响，石油、天然气企业面临着越来越大的挑战，然而，这些企业也可抓住低碳转型的机遇，通过制定长期低碳发展战略、优先投资清洁能源、以更清洁的方式使用化石燃料，以及开发碳捕获和封存（CCS）技术等，满足利益相关方，尤其是儿童的期望。矿业、有色金属等资源密集型产业也是“一带一路”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造成环境污染和气候变化的重要因素。这一领域的企业可以通过投资新技术和管理系统，展示其对可持续发展和普惠投资的承诺。
考虑到以上环境风险以及对儿童带来的影响，不少政府和组织已经联合采取措施，降低“一带一路”建设对环境和社会带来的风险。比如，中国政府与130多个合作伙伴，包括20个联合国机构及柬埔寨、蒙古和缅甸等国政府共同建立了“一带一路”国际绿色发展联盟，旨在将长期绿色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纳入“一带一路”建设。这一倡议将确保在整个伙伴关系中始终贯彻环境友好型可持续标准和行动，包括特别关注儿童的标准和行动6。此外，“一带一路” 环境大数据平台的建设也将会提供环境法规和标准数据，在这个平台中，企业有机会更多地关注环境健康数据，包括与儿童有关的数据7。通过这些措施，“一带一路”建设可以结合更好的环境和社会标准，为相关国家带来经济效益8。
减少有害化学物质对儿童的危害
制造业和建筑业的生产经营中可能产生的有害化学物质和废弃物会对儿童、孕产妇的身体健康带来严重威胁。因此减少生产制造中的有害物质，对于化工、服装制造以及建筑等行业非常重要。
以建筑行业为例，在设计和建造儿童使用的房间或空间时，企业是否考虑到了建筑物可能对儿童构成的潜在威胁？是否符合儿童友好？世界卫生组织在《化学品对公众健康的影响:已知和未知》的研究中称，企业在规划儿童居住或使用的空间时，很少会注意家具、地板的材料或所用油漆的类型，而这些材料通常是有毒的，甚至会致癌9。
此外，有很多儿童或者孕妇会在石油化工等企业附近居住，为了减轻他们可能面临的负面影响，此类企业需要采取正确行动，比如遵守政府环境标准；妥善处置工业废弃物；尽可能使用可回收和无毒物质，以及培训工人掌握正确的化学品运输、储存和处置技术等。纺织服装等行业在生产制造中应避免产生水污染，减少废弃物带来的塑料/微塑料危机等。
为儿童创造更安全的世界
在产业分布方面，除了能源电力、采矿金属等与自然资源相关的行业，交通运输（主要包括铁路、空运、物流和港口几大核心方面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和信息和通信技术（ICT）产业也是“一带一路”投资的重点领域。而在全球儿童论坛的调查报告中，“儿童安全”正是以上两个行业应重点关注的议题。
种种证据表明，无论是在现实中的“道路上”还是在互联网的“网路上”，儿童都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群体。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世界预防儿童伤害报告》表明，在道路交通伤害致死率较高的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儿童所使用的道路往往有多种交通工具混行，其中一些交通工具属于高速行驶，同时行人专用道、斑马线和安全防护栏等基础设施也存在缺失10。如果不采用儿童乘车安全的保护措施，儿童无论位于车辆前座或者后座均面临着较大风险。为此，除了交通建设部门，提供出租车服务和租车服务的公司以及汽车和相关产品制造商也在道路安全方面担负着重要责任。儿童安全是交通领域值得关注的重点议题，企业在实际运营中必须时刻保持儿童视角。
随着互联网融入更多儿童的生活，在“网路上”保障儿童安全也是ICT行业面临的重要问题。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研究表明，数字世界虽然给儿童带来了信息获取的便利以及社会和教育方面的诸多益处，但同时也加剧了儿童所面临的风险和伤害，包括虐待、剥削、人口贩卖、网络欺凌、不当内容等。为此，确保儿童在使用互联网产品或服务中的安全也是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ICT行业的重要任务。当前，ICT企业可以参考已有的指南和工具包，评估自身业务对儿童的影响，并采取符合企业整体战略和可持续战略的措施，例如可以参考国际电信联盟（ITU）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共同制定的《保护在线儿童指南》以及《儿童在线安全评估工具》等。中国的信息通信企业还可以参考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近期推出的《儿童权利和网络游戏》的研究和指南。这个研究和指南是全球儿童在线网络的工作成果之一。
为青年人提供体面工作和教育机会
国际劳工组织报告指出，2017年全球青年失业人数达到7090万人，占青年人口的13.1%，占全球失业人口的35%。而在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大约有16.7%的青年劳动者处于每天收入少于1.9美元的极端贫困当中11。除全球青年失业率不断上升外，阻碍年轻人从事有收入、有意义职业的风险也在加剧，其中包括贫困、童工以及缺少支持和学习资源等。另外，即使是在校学生也面临学不到有用技能的风险。例如，在东亚和东南亚，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儿童在阅读和数学方面没有达到最低的熟练程度12，此外，教育系统也跟不上科技和软技能的发展，无法提供面向21世纪的就业技能。
“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投资促进了沿线国家交通、能源和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制造业的发展，推动了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但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也必须设法将这些经济增长转化成为大部分国民，特别是年轻人获得更多教育和职业技能培训、就业状况得以改善的机会。据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布的数据，“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前五年，中国已经为相关国家创造了超过20万个就业岗位，为各国年轻人的成长与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13。下一步，企业需要重点帮助青年人提升就业技能，帮助他们完成从学校到工作的顺利过渡。
如果青年人不具备过硬的技能，没有能力胜任这些工作，而年轻女性、少数民族、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也没有办法获得这些工作的机会，那么即使“一带一路”能够创造让人称赞的数以万计的就业岗位，对青年人来说也是于事无补。
2018年9月，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与全球合作伙伴共同启动了“无限新世代”（Generation Unlimited）行动计划，目标是到2030年让每一个年轻人都能够获得学习、培训和就业的机会。借鉴该计划所确定的优先领域，本文建议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企业在以下四个方面采取行动：第一，与当地学校和职业培训机构合作，减少潜在的毕业生技能与企业需求不匹配的情况。识别“一带一路”产业所需的技能，包括软技能和数字技能，并将这些技能整合到教育系统中。第二，为青年人提供学徒、实习和指导的机会，让他们能够获得宝贵的经验，有机会接触到“一带一路”的企业和行业。第三，审核人力资源政策和工作场所指南，确保通过“一带一路”提供的工作是体面的，青年人的劳动权利可以得到保障。第四，促进以青年为主导的技术创新，为技能建设和鼓励创业提供机会，同时鼓励青年领袖针对现实世界的挑战提出新的解决方案。
“一带一路”建设涉及范围广泛、领域众多。随着越来越多国家和组织参与其中，涉及的行业也正在从能源电力、基础设施建设等重点领域扩展至当地发展所需的各行各业，与之相呼应，企业需要考虑的儿童权利议题也将更加多元、全面。除了上述议题外，开发符合儿童需求的产品和服务、推动积极的营销方式、为在职父母提供公平薪酬和灵活工作安排等等其他未在本文中充分展开的问题，也将成为更多企业需要评估并积极应对的儿童权利相关议题。
项楠、程进对本文亦有帮助。本专栏为本刊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为推动《儿童权利与企业原则》的合作项目之一，内容不完全代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官方观点
1.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除非我们现在就行动： 气候变化对儿童的影响》，www.unicef.org/reports/unless-we-act-now-impact-climate-change-children，2015年11月23日
2.世界卫生组织（WHO）《空气污染与儿童健康：清洁空气是良策》, www.who.int/ceh/publications/air-pollution-child-health/en/, 2018
3.《柳叶刀》2019年度报告《确保当下出生的儿童不受气候变化的影响》, <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19)32596-6/fulltext>, 2019年11月13日4. https://www.sustainablefinance.hsbc.com/mobilising-finance/greening-the-belt-and-road-initiative
5.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2212041614001648 and https://www.ghspjournal.org/content/1/2/237utm_source=TrendMD&utm_medium=cpc&utm_campaign=Global_Health%253A_Science_and_Practice_TrendMD_0
6. https://www.unenvironment.org/regions/asia-and-pacific/regional-initiatives/belt-and-road-initiative-international-green
7. http://eng.greenbr.org.cn/
8. https://environmentlive.unep.org/region/regioninformation/AS
9. 世界卫生组织，《化学品对公众健康的影响:已知和未知》，www.who.int/ipcs/publications/chemicals-public-health-impact/en/， 2016
10. 世界卫生组织，《世界预防儿童伤害报告》，<www.who.int/violence_injury_prevention/child/injury/world_report/en/>, 2008
11. 国际劳工组织, 《2017年全球青年就业趋势：通向更好工作未来的路径》，
<www.ilo.org/global/publications/books/global-employment-trends/WCMS_598669/lang--en/index.htm>, 2017年11月20日
12.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研究所，http://uis.unesco.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fs46-more-than-half-children-not-learning-en-2017.pdf ，2017
13. 国际在线, <news.cri.cn/20180516/85056ac7-e942-7350-acb6-3e7415b32a14.html>, 2018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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